张扬往水杯盖子里倒了半盖子水，对着镜头一饮而尽。
仪式感拉满。
“来，欢迎下一位宝友。”
【就敬一杯是吧？】
【主播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装模作样】
【能不能给彪哥一点尊重】
“不是不尊重啊，人家正在缓刑期呢，最好少喝酒，万一酒后吐真言了咋办？”
张扬考虑的非常周全。
“欢迎这位【景地镇人在伦敦】。宝友，你真是瓷都本地人？”
“是真的景地镇人，如假包换。”
宝友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，如果真在伦敦，大概率是留学生。
“我猜，你要给我们看一件瓷器，还是景地镇产的？”
“嘿嘿，是的。”
镜头里出现一个白底的瓷盘，黑色花纹的边缘，在灯光的照射下，泛起金色的光芒。
这是一个非常开门的、墨彩描金工艺的盘子。
相比于它的工艺，更有趣的是上面纹饰的题材——一副“耶稣受难图”。
【宝友，这盘子可不兴装鸭血啊】
【应该是外贸瓷吧？这种题材在国内没市场的】
【这种盘子到底是供着，还是拿来用啊，好别扭】
张扬看着这东西也觉得膈应。
就像画了个佛祖在碗底，虽然也能用吧，但是刚把碗里的饭扒拉到一半，就看到佛祖在碗底冲着你笑……
可能中国古代的瓷器，在外国人眼里，确实只当艺术品，而不是日用品。
“东西是真的，年代在清乾隆早期，应该是当时的外贸瓷。”
“呼～”宝友听完张扬的鉴定，长舒一口气。
“谢谢老师，这下我可以说服我爸了。”
“说服令尊？”
张扬觉得有点奇怪，这种几千块的东西，留学生富哥们儿不是随便买吗？
于是他打听了一下：“这东西有什么故事吗？”
“不算故事吧，就是我爸，他是专门烧瓷器的。他说景地镇不可能烧这种东西，太丢人了……”
“伱爸爸是不是叫李老七？”张扬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。
“诶？老师你认识我七叔？”宝友很惊讶。
“我七叔的儿子也在这边留学，可惜了，要是早两天和您连麦，还能打个招呼。他刚回国了，好像家里出了什么事。”
“那确实可惜了。”张扬忍住笑意点点头。
他知道李老七出了啥事。
榜一大哥现在已经深入河东集团内部，李老七落网的消息，也早就传到了张扬这里。
“你这东西，大英博物馆就有同款，所以很开门。”
“大清虽然闭关锁国，但是外国人来买东西是不受影响的，这应该是当时的基督教徒，在景地镇定制的一批外贸瓷。”
“老师，那像这种东西，价值高吗？”
玩“回流瓷”的宝友最关心的永远是价值问题。
“国内的市场，对这种题材的东西没什么太大的兴趣，看在墨彩描金的工艺上，能给个几千块钱。”
“小千、中千、还是大千？”
“价值在中千附近。”
“那差不多，我是六千块买的。”
“真的差不多吗？”张扬挑了挑眉毛：“你是不是忘了，有个东西叫关税。”
“放在十年前，这种回流文物还能发笔小财，现在，除了那种能上拍卖会的大件，买回来基本就是亏。”
【扎心了，铁子】
【是真货还没亏钱，已经超过90%的人了】
【大胆点，99%】
【省流：买回流瓷就是送钱给老外】
……
送走了心碎不已的玩瓷器的宝友，直播间又迎来了一位玩陶塑的高手。
“宝友，你这东西起码有四千多年历史了啊！”
张扬看着眼前憨态可掬的陶牛说道。
一件还不到巴掌大的陶塑，雕的是一头大角牛，牛角和牛身上有黑色的条纹。
圆圆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憨。
【勇敢牛牛，不怕困难】
【这不就是大水牛吗？】
【四千多年前，那不就是西周吗】
张扬本来也以为这是西周的东西，但物品信息显示，这是四千多年前，印度河谷文化的产物。
南亚的文物。
而且大数据还匹配了另一个信息，这种陶牛在大英博物馆里有同款。
“老师，这个是咱们国内的吗？我是在印度旅游的时候买的。”
宝友好像不清楚东西的真实来历，刚才连麦的时候，这东西就摆在他的电脑桌面上。
“不是，这是印度河谷文化的东西，他们那边牛是神明。”
“他们雕牛，就像咱们雕龙一样。”
“那这种东西有什么价值吗？没有的话，我就继续放在桌面上摆着了。”
“你可以给它做个小玻璃罩子。”张扬提了个小建议：“这类陶牛，是大英博物馆的馆藏，还是有收藏价值的。”
“啊？刚才那件盘子也是他们的馆藏，怎么他们藏了这么多？”
“不是藏，是搜刮，日不落帝国的时候，文物都往他们那里流，不然他们几座岛，哪来的800多万件馆藏。”张扬摇摇头说道。
【卧槽，800多万件】
【全球文物大本营跟你烙呢】
【去过一次大英博物馆，那里的敦煌壁画是真的多】
【那里藏的中国文物，就没有二级以下的】
“这么多，我一天偷100件，也要偷两百多年？”宝友惊讶的说道。
张扬被这位宝友的脑洞逗乐了，不愧是在印度旅游，都能买到文物的业余藏家，有点东西的。
“兄弟，冷静点，里面大部分东西你都搬不动。”
“也是啊，算了算了。老师，再帮我看看这个陶牛，这个应该是国内的吧？”
宝友拿出一个锦盒，里面放着一座黄牛陶塑，体积比印度那件稍大，牛的形象和华夏农村的黄牛一样，角很短，雕刻的栩栩如生。
“这个是咱们国内中原文化的东西，应该是西汉时期的陪葬品。”
“宝友这东西怎么来的？”
看到那个锦盒，张扬觉得，这件西汉的陶牛大概率也是他买的。
但是宝友却说：“祖传的。”
“你问就是祖传的，难道还能说是挖的不成？”
“我这证书都很齐全，不信你看……”
“不用看了。”张扬摆摆手：“等会儿大概率网警会给你打电话，到时候你直接报证书的编号给他，真有问题，你跑不掉的。”
“嘿嘿，只打电话的话，我手机关机不就行了？”宝友傻乐道。
“千万别不关。”张扬比他笑得更开心：“你看警察上不上门就完事了。”
……
“怎么今天兄弟们都跟博物馆杠上了？”
【因为有参照物，好找真品】
【是啊，起码不会买到臆造的】
【可能是哪个博物馆倒闭了吧】
最后这条弹幕，看的张扬瞳孔一缩。
海林博物馆之前确实快倒闭了。
张扬本来以为，怎么也是几十年老字号的博物馆，有口碑在，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客流量吧。
结果没想到，在他去羊城的这段时间，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，小红薯、百家号以及各大旅游网站的公众号上，都有人带节奏。
说是：临海旅游千万别去海林博物馆，要“避坑”“保命”。
幸运的是，羊城那口南汉时期公公的棺材，里面出来的货够硬。
足够让钟老有理由在中间牵线，让羊城博物馆的馆长，答应了张扬提出的“借展”要求。
而且不是借展一次，会分三次，把整个羊城博物馆的在展文物，都借过来展览一遍。
这对一家处在口碑下滑期的私人博物馆来说，简直是救命了。
不过，挽救海林博物馆的口碑只是一方面，张扬真正的目的远不止于此……
“老师，您帮我看看这个，怎么样？”
新连麦的宝友说的话，将张扬的思绪拉回到直播当中。
视频里展示的是一块椭圆形的佛牌，上面雕刻着开怀大笑的弥勒佛，东西的材质一看就是象牙。
「名称：弥勒佛牌」
「材质：非洲象牙」
「生产时间：2019年」
「详细信息：用象牙牙尖部分雕刻的弥勒佛牌，工艺精湛」
“这个东西没问题啊。”张扬点点头：“兄弟人在国外吗？”
“没有啊，就在国内。老师能帮我看看，这个现在价值多少吗？”
“价值……你这个不到900克，两到三年吧，适用缓刑。”
国内这些人玩违禁的动物制品，除了象牙就是犀牛角，张扬对这部分的法律条款已经滚瓜烂熟了。
“啊？老师，那如果我有这个呢？”
宝友说着，拿出一个蓝色的吊牌。
最底下一行，用红色的字写着【华夏野生动物管理专用标识】。
左边是发证机构的LOGO，右边用黑色小字写着【非洲象象牙制品50g以下】，旁边还打印着编码和二维码。
持证玩象牙！
“牛比！”张扬竖了个大拇指，他看着弹幕说：
“兄弟们，这就是国内收藏象牙制品的正确打开方式。”
“老师，那我这个能交易吗？给我估个价？”
宝友的语气洋洋自得，有些炫耀的意思。
“不行哦，18年开始，国内就全面禁止象牙交易了，什么证都不好使。”
“我17年的证也不行吗？”
宝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，给张扬吓一跳。
17年？这不是19年的东西吗？
“真的假的，你给我看看发证日期。”
“我还能骗你不成？”
宝友把镜头推近，对准编码和二维码，上面写着【FJZG/17/89061673】。
前面四个字母是企业代码，“17”自然就是发证的时间了。
这么白的牙，你跟我说是17年的？
怕不是因为18年开始，全面禁止象牙交易和进出口贸易吧。
这位宝友，背景好像很硬。
张扬的嘴角，泛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。
(本章完)